晚上和朋友吃饭,朋友是贵州人,带了一坛家乡的米酒。米酒很正宗,香味醇厚,不过有点可惜,因为这个季节,正在被啤酒占领。
啤酒是足球的良友,白酒太烈,大多不能痛饮,红酒太优雅,不适合狂欢,黄酒和米酒太温馨,这显然不是一个温馨的时间。所以啤酒最好,看到痛快处,或者看到痛心处,都可以浮一大白。
浮一大白这个词,出自战国,白是酒具,非是白酒。古人喝酒,喜欢说浮一大白,看起来实在痛快。实际上,古代的白酒度数很低,最高不过20度,所以古人看起来总是酒量很好,李白斗酒诗百篇,唐朝的斗有两种,一种大斗盛米,差不多今天的6公升,小斗盛酒,差不多两公升,倘若是今天的56度二锅头,恐怕李白斗酒之后,连诗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浮一大白的白是酒杯,大白就是大酒杯,浮一大白,就是喝一大杯。其痛快就在一口喝干。宋人苏子美读《汉书》,至“良与客狙击秦皇帝,误中副车”,遽抚掌曰:“惜乎!不中!”遂浮一大白。又读至“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与,其难如此。”复浮一大白。一大白一大白下来,读一晚上书,要喝酒一斗,他舅舅看见,说“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
古人读书下酒,今人看球下酒,看到梅西带球过人,临门一脚,误中立柱,一拍大腿:“惜乎!不中!”遂浮一大白;看到马拉多纳和梅西拥抱,又拍桌子:“男人相与,理当如此”,再浮一大白……古人今人,何其相似也。
看书可以独饮,看球则更宜众乐,所以世界杯的季节里,最火热的无疑是酒吧,上一届世界杯的时候,和几个同事写稿做版之余,也常溜到报社附近的酒吧看球,其实为的不是足球,而是啤酒,扎啤杯很大,真正是浮一大白,每当进球,酒吧里一片欢呼声和碰杯声,每当丢球,再来一次,一晚上下来,只剩下浮一大白了,至于谁赢谁输,又有谁关心?周怀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