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
我“徒弟”宪容,是我高中同学,家境贫寒。老师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徒弟说,他早把独木桥当奈何桥过了。按他的意思,过了,就像转世投胎,过几年,也能和大城市的人一起,喝咖啡,看演唱会。过不了,就只能在尘世间做孤魂野鬼,潦倒一生。
每天他最早起床,晚上必须得老师到教室说,太晚了,赶快回去睡觉,他才肯离开。我们踢球,他从不参与,我们在吃饭,他也吃饭,边看书边吃饭。
不过有件事让我对他的看法有很大改变。每周六下午,他开始一周唯一一次的洗澡,拿出摩丝,把头发定型为标准的“三七”分,穿上最体面的衣服,然后迎着大家异样的眼光,微笑着跳跃着走出学校。一度我觉得他真像电影里就要凛然就义的革命主义战士。
事实是,他每周六风雨无阻,都要去录像厅看场通宵电影。每次看他埋头读书的样子,我都幻想着他在午夜的录像厅挥舞着双臂高喊:老板,换碟子。现在他已是名校研究生毕业,娶妻生子,不知他还能记起小泽玛利亚否?
我想起这几年的自己,大学毕业后才明白,人生简直就是由一座座独木桥连绵而成。要在一个大城市里立足,需要房子、户口、票子……对生活,不敢丝毫怠慢,当别人在酒吧劈酒把妹的时候,我在跟着老师多学点东西,当别人在坐车的时候,我也在坐车,边看书边坐车。只有每到周末,我才能和当年的徒弟一样,收拾好自己,等待着午夜的激情时分——足球联赛。
我对足球,有特殊的情怀。高中时,徒弟看午夜电影,我踢球。报考大学时,想和足球走得更近,报考体育新闻专业。实习时,我站在范志毅面前全身发抖,战战兢兢地说:范大哥,能采访您,我感觉,这一刻太美妙。这届世界杯开始的时候,兜兜转转,我还在生活中不断寻求空当,期待下底传中门前包抄抢点。不过每天下完班,我都微笑着跳跃着回家,啤酒、瓜子、鸭脖子……这届世界杯有马拉多纳、有托马斯·穆勒、有章鱼帝,无论比赛丑不丑陋,都是未来的谈资。当人生以世界杯为坐标,在世态炎凉之外,我们能感觉到如沐春风的清爽,只是,我们必须再等四年。
录像厅和世界杯的共通处,是它不分贫富贵贱,带给我们同样的快乐。足球不仅在球场上上演“一球成名”的励志剧,在普通人群的内心里,也留下深深的烙印。从今天起,不用看球,不用写稿,用心生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