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失望、落寞,还有那丝淡淡的幽怨,都在这个灼热暗夜兀自蔓延,一个沉闷萧瑟的夏夜悄无声息地过去,屋外渐渐明媚起来,我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世界杯开始意兴阑珊。淘汰赛的精彩就在十步开外招手,意大利回家,很多精彩已然绝迹,我对世界杯的热爱,荒芜得长草,所谓热爱只剩下对赛程的忍耐。我自己知道,幽怨已经结痂,下面全是悲伤。
里皮一夜间苍老了许多,银发更见密集,就像他引以为豪的意式防守那样密密麻麻、密不透风,我试图解读出他平静似水的表情背后藏着什么,未必有多少抚慰,一定满是憔悴。带着一颗骄傲的冠军之心而来,离去时看着自己开创的王朝基业缓缓入殓,那些荣耀,那些阿谀,那些荣耀和阿谀拱卫的尊严,皆成朱颜凋残的过往。
裁判两短一长吹响终场哨,斯洛伐克老帅魏斯激动得手足无措,里皮转身闪进更衣室,留下匆匆背影和白发苍苍,周围的呜呜赛拉不知疲惫地聒噪,看台上斯洛伐克人疯了一样地且歌且舞,意大利人早不见了踪影,剩下大片的非洲人没心没肺地开始激动和表演,而我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
电视解说员语无伦次地说着“上届冠军卫冕失败”,4年前卡纳瓦罗捧起大力神杯、银发里皮笑意盎然的资料镜头开始闪回,人文且煽情,仿佛是在同情一群弱势农民工。其实这时最杀伤的催泪弹是放段周杰伦的歌,“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让回忆皎洁……”
对意大利的热爱,来的没有理由。意大利之夏,是足球对我的启蒙教育,你无法指望一个11岁的孩子能对足球有怎样深邃的认识,会歌曼妙、神奇小子斯基拉奇横空出世,一身漂亮的球衣,为我打开钟爱足球的一扇门,那个领路人是意大利。4年前,意大利队锦衣裘马,在柏林城鲜花怒放,决赛夜我在一处公园露天酒肆和同事互喷啤酒,依然记得格罗索罚进制胜点球,我在人群中发出最嘹亮的狂吼“赢啦”,后缀是个长长的粗鄙的“操”!周围很多男女球客投来诧异和嗤笑,似乎我在发神经,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其实只在宣泄上一个4年的愤懑。那是韩日世界杯,安贞焕顶穿布冯把守的球门时,我枯坐在单位楼下花园长椅上辗转,电视就在办公室,但我不敢去煎熬那个胜负莫测的过程,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忐忑地回来,看了一眼电视,然后在郁闷不能自持。后来,听说黑哨叫莫雷诺,世界杯在那一刻,为虎作伥。
今天,我走出家门,走过一条青砖小道,思绪在某一瞬开始深沉凝固,意大利队如青松流水般浮现,巴乔、皮埃罗、德罗西在我记忆深处里击鼓传花,打开尘封的记忆,唤起穿凿时光的等待。胜负处的纠葛和缠斗,终不过归为痴怨,从南非世界杯眺望巴西世界杯,未来还值得期许,当很多个4年之后蓦然回首,即便青史成灰,对意大利的痴痴等待,不怕蹉跎岁月,不怕繁花如三千流水。
昨天,丹麦负于日本、喀麦隆败给荷兰、巴拉圭战平新西兰,当然会在荷迷日迷心中掀起巨澜,可我了无趣味,只想在意大利输球的这个狼牙夜,守望热爱,我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