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特区报：窝囊的胜利强过潇洒的失败

　　远在荷兰的朋友相告，那边的大选刚刚结束，荷兰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将首次由保守党上台执政掌权。获胜的各政党都主张收紧移民政策，其中上升最快的极右党派，更是力倡反移民。既然西方国家中最宽松、开明和包容的荷兰也开始掉头右转，那荷兰足球舍由以前的华丽风格转向务实功利，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对阵日本队时的谨慎踢法和一球小胜，让不少球迷发出“荷兰足球已死”的哀叹。在他们的心目中，橙衣军团只要一踏上绿茵场，就只能以旋风呼啸的形态存在。如果荷兰人放弃了全攻全守的打法，那就像川菜失掉了辣味，或者悍马变成了中国民营品牌一样不可想像。

　　其实，以荷兰人的性格，踢功利足球才该是他们的本色。英文有谚云“按荷兰人的方式办”，指的就是吃饭时的AA制，带有对荷兰人小气和精于算计的讽刺意味。荷兰人确是举世闻名的会做生意的民族，而会做生意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必须随时审时度势，灵活变通。举个跟他们世界杯上的对手有关的例子：在日本闭关锁国时期，荷兰是唯一获准保留贸易往来的欧洲国家，就因为当时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极力投日本政府所好，最终赶走其他西方竞争者，独与中国分享日本市场。

　　荷兰人的天性中既然有务实功利的一面，这与他们首创有如史诗般恢弘脱俗的全攻全守打法，岂不构成矛盾？其实未必。全攻全守讲究阵形灵活多变，不给队员的活动区域和位置设限，而是根据场上态势的发展需要不断地变换。生活在海拔最低国度的荷兰人，人均身高却雄踞全球之冠，全攻全守打法正好将其高大敏捷的身体特质发挥到极致。这一足球战术革命看似云蒸霞蔚，凌空高蹈，实则仍然建立在务实的基础上，反映出的仍是荷兰民族不拘旧制、善于变通的本性。

　　我丝毫不担心荷兰足球的伟大传统将就此走向没落，我担心的倒是最新的大选结果，会不会加剧苏里南移民后裔和本土白人球员间的矛盾，让荷兰队再次栽倒在内讧上。荷兰从来不缺乏天才球员，也不缺乏对于他们才华的无尽赞誉。如果高傲的荷兰球员宁愿以窝囊的胜利去代替潇洒的失败，那只能证明在“无冕之王”的尴尬头衔面前，他们多么渴望能在南非真正加冕一次。要知道，在四年才等来一回的世界杯赛场上，再潇洒的失败也无法让人潇洒面对。无须因为一场比赛就去责怪荷兰队的功利，其实，球迷们一心指望荷兰永远踢出赏心悦目的攻势足球，又何尝不是功利呢？

　　（贺奕，作家，学者，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