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日报
爱丽丝公园球场边上的“3号大街”,早上8时,穿着廉价、陈旧、单薄西装的乌拉迪,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从破烂的7号楼走下来,在路边的一个快餐店买一个热狗,用粗糙的手拿着热狗,一边吃一边钻进刚刚刷了新漆的欧宝出租车,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乌拉迪是一名职业出租车司机,已经在约翰内斯堡的街头驰骋了5年。他是土生土长的约翰内斯堡人,上个月刚好过了自己的28岁生日,却已经是一个5岁女孩和3岁男孩的爸爸了。乌拉迪的父亲在种族隔离时期因为和一名白人同路、尾随白人太长一段路而被枪杀。他是由母亲从事各种低贱职业将他拉扯大的。现在,乌拉迪居住在原来白人遗弃的破旧公寓中中,他是家庭收入的唯一来源。所以他每天都必须努力工作,才能让母亲、妻子和孩子过上温饱的日子。
8时10分早餐
“世界杯来了,我将车重新喷了漆”
快速地吃完热狗,年轻的司机找了一张喜欢的唱片放进CD机。8时10分,乌拉迪听着音乐驶向桑顿(Sandton),驾驶的欧宝虽然刚刚刷了新漆,但依旧难以掩饰躯体的老迈。这辆车重装的音响系统,是乌拉迪最自豪、最津津乐道的事情。乌拉迪为此花了近2000兰特(折合人民币2000多元)。
“我很喜欢音乐,十几岁的时候还和朋友搞过乐队。可惜我们没有成功,但音乐是我最大的爱好,也是我最享受的乐趣。”乌拉迪说,“车里的音响很早就坏了,一直也没有换。世界杯来了,为了赚更多钱,我将车重新喷了漆,顺便也换了一套新音响,低音很浑厚。”乌拉迪一边说着,一边将音量调大。我们立即感觉后座的低音喇叭随时都要将车窗震碎。
为了这套音响,乌拉迪的妻子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搭理他。毕竟,对于乌拉迪这样的家庭来说,2000兰特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
9时停车候客
“一种是不需要出租车的,另一种是坐不起出租车的”
每天,乌拉迪的车就停在桑顿城(Sandtoncity,当地最大的购物城)对面,和他的出租车兄弟们排队等待客人。9时,记者坐上了乌拉迪的车,乌拉迪在得知我们是来采访世界杯的记者时,话多了起来,他告诉记者,约翰内斯堡的出租车很少空着车去兜客。偶尔能看见路上行驶的空出租车,不是被预约去酒店接人,就是刚刚送了客人返回候客地的。
“在约翰内斯堡常住的人,要不就是家里有车,要不就是坐不起出租车,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在路上去找客人。”乌拉迪说,“桑顿是商业区,有钱人住的地方,也有很多酒店,所以治安好很多。我们在这里,就是做游客的生意,同时等待酒店的预约电话。”
约翰内斯堡虽然有63万常住人口,但是出租车却不到1000辆,而这些出租车基本都集中在桑顿,因为这里集中了数十家约翰内斯堡最好的酒店。正如乌拉迪所说,在约翰内斯堡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需要出租车的,因为他们都有私家车；另一种是坐不起出租车的社会底层。约翰内斯堡有一种针对社会底层的交通工具叫“康比斯”,其实就是营运性质的白色面包车,价格比较便宜,所以乘客都是黑人,因此也被当地华人称为“黑巴”。
11时30分在路上
“政府却给球迷提供免费巴士,这不是抢我们生意吗?”
2个多小时以后,记者发现,乌拉迪车上的里程计价器始终都是关着的。乌拉迪对此解释说:“这里的出租车,几乎都不开计价器,一般都是说好去哪里,直接说一个价格,起步价为200兰特,根据路程远近相应提高价格；要不就是包车服务,一天不超过8个小时为1000兰特。”
乌拉迪说的价格标准,是世界杯期间,如果在平时,近的距离也就50兰特左右,远的距离一般就是每10公里200兰特。而在世界杯期间,政府给出租车定的价格是每公里收费15兰特。
乌拉迪的车没有使用计价器,记者感到很疑惑,难道政府不处罚吗?乌拉迪解释:“我们已经很难生存了,如果政府再给更多的限制,我们都要饿死了。世界杯是我们出租车最好赚钱的时候,因为有很多球迷需要我们。但是政府却给球迷提供免费的巴士,这不是抢我们的生意吗?前几天,在我家附近,出租车司机举行罢工,我也参加了。”
在约翰内斯堡,出租车的服务对象有限,仅仅是在商业区或者酒店为游客服务,因此出租车司机的收入并不高。为了生活,出租车司机也形成了一个联盟并达成协议,全部不开里程计价器,以200兰特为底价,按照路程远近再协商价格。世界杯期间,“打的”的价格比平时贵30%—50%；如果遇到黑心司机,漫天叫价也是常有的事。
22时回家休息
“因为世界杯,所以晚下班了2小时”
中午,乌拉迪如果没有生意的话,一般都会开车到靠近亚历山大的温堡(Wynberg),找那里的移动快餐小推车(犹如广州卖牛杂的走鬼推车),买一个15兰特的快餐,草草吃完又返回桑顿,继续等待客人。因为在桑顿,任何一家餐厅的消费都不是乌拉迪能够承受的,即使是一个热狗也要20兰特。如果要在桑顿吃上一顿像样的午餐,最少都要近200兰特。
乌拉迪说,他的愿望就是可以随意带妻儿来桑顿吃饭、购物。说这句话时,乌拉迪变得沉默,若有所思,似乎在憧憬,似乎在无奈。
亚历山大区是约翰内斯堡中除了索维托外,另一个藏污纳垢、案件多发的地区。乌拉迪也不敢开着出租车进入亚历山大区吃饭。因为两年前,他为了每天能够省下3兰特的午餐钱,开车去那里买盒饭,结果被同胞抢走了那天赚的近500兰特,而且后门车窗还被打破了。此后,乌拉迪再也没有去亚历山大区买过快餐,即使有乘客要求从那里穿行。
世界杯在约翰内斯堡开幕之后,乌拉迪没有去看过比赛,因为票价太贵了。他说,去现场观看世界杯比赛,对于像他这样的穷人是一种太奢侈的娱乐。不过乌拉迪说,在南非队和墨西哥队揭幕战时,他正好被3名墨西哥电视台的记者包车,去球迷公园采访。他也得以和几万名球迷一起通过大屏幕观看了自己祖国的第一场比赛,也是世界杯开幕至今,他观看的唯一一场完整的比赛。
乌拉迪说,没有世界杯的时候,他一天的工作从早上8时到晚上8时,平均只能赚到250—300兰特；而世界杯这些天,他平均每天能赚到800兰特左右,但是晚上基本都是22时以后才能回家,“因为世界杯,所以晚下班了2小时”。
结束采访时,乌拉迪“熊抱”了我。告别时,他说:“真希望世界杯能长一点就好了,永远在南非举行就好了。”因为那样,乌拉迪能赚更多的钱,就能早日搬出“3号大街”,就能常常带着母亲和妻儿去桑顿吃她们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图/文特派记者邱江剑
南方日报南非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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