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足球场上,一脚可以踢成国家英雄,一脚也可以踢成民族叛徒。这之间的那条中隔线,很多时候,就是那样的混沌而脆弱。
——单士兵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再看法国队踢球,只想瞧瞧高卢雄鸡们吃晚餐的样子,来试图发现那张犹大的脸孔。做“内鬼”不容易,寻找谁是潜伏的叛徒,更有刺激性。
本来,在更衣室里,阿内尔卡说主教练多梅内克是婊子养的,这属于绝对机密。然而,还是有叛徒把情报传了出去。当内讧演变成 “国家事件”,就有权力之手挥动,让阿内尔卡提前回家,不带走一片彩虹。
“阿内尔卡不配坐飞机,让他步行回巴黎好了。”法国足协高官贝尔纳·索勒的话,很愤怒,也很刻毒。非洲大陆遍地虎豹豺狼,动物凶猛,一想到阿内尔卡要从球场被扔到荒山野岭,我内心就很纠结。
这让我想起那个叫切·格瓦拉的男人。这个人永远在路上,衣衫不整、遍体鳞伤,样子很像耶稣,其实他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圣斗士。他那一生,曾被同志背叛,孤军奋战,就连在生命最后阶段,那位宣称爱他的恋人,竟也充当了告密者。关于切·格瓦拉最经典的评述就是——“他的国,在这世界上不存在”。
拿这句话评价阿内尔卡,似乎也很适合。这时候的法国,绝对不欢迎他。他已经成为一个被国家权力抛弃的人。一个人的荣辱,甚至是生死,很多时候,是由权力之手来划定。在足球场上,一脚可以踢成国家英雄,一脚也可以踢成民族叛徒。这之间的那条中隔线,很多时候,混沌,而又脆弱。
前几天,加纳战胜塞尔维亚之后,加纳队主教练拉杰瓦奇却一脸忧伤,他是塞尔维亚人;两年前的欧洲杯,披上德国战袍的波兰后裔波多尔斯基攻破波兰城门,波兰政客恼怒万分,立即要收回反骨仔的波兰国籍。国家很大,权力很强,有时偏偏承载不起一个足球重量,这其中有值得探询的文化深度。
世界杯是欢场,是游戏场,更是名利场,说到底,还是属于权力场。足球本质上就是自由与权力的游戏。阿尔内卡辱骂主教练,不过是为了在球场上获得更多自由罢了;法国队的兵谏,也就是球员在通过对抗实现战术的自由。当权力彻底控制着足球背后的文化,文化也必然失去源头活水。这时,纯粹自由的足球就无处安放。
有什么样的权力,就会有什么样的文化。潜伏的告密者,不过就是权力文化的寄生虫。不过,阿内尔卡还不是最惨的人。前几天,尼日利亚选手凯塔对战希腊队时吃到张无谓的红牌,非洲雄鹰落入地中海,现在,他已收到至少1000份来自同胞的死亡威胁。而在1994年,踢进乌龙球的哥伦比亚球员埃斯科巴,在回到祖国后惨死在枪口下。民族主义绝不是要滋长阴暗与暴力,在这种足球暴力背后,深植着一种封闭的文化。
法国人托克维尔说过:“当过去不再照亮将来时,人心将在黑暗中徘徊。”想到埃斯科巴的噩梦,不知道在凯塔心中,尼日利亚还是不是 “他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