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吴广崖 冠军受罚 “你们现在谁不想留下的马上提出来，我马上批。没了世界冠军我们可以再培养，丢了世界冠军我们可以再夺回来。”——蔡振华 你听说过抽一支烟要罚款１０万元吗？近日，一位朋友向笔者讲了这么一件事：刚刚升任中国队助理教练的刘国梁日前在机场转机，恰遇笔者这位朋友。两人在咖啡厅闲聊时，这位身为老烟民的朋友递给刘国梁一支香烟，但不吸烟的刘国梁谢绝了。“没关系呀，抽着玩吧，我这是薄荷烟。”这位朋友说。谁知刘国梁说：“哥们，你这是害我呀。我抽一支烟可是要罚１０万的呀。”朋友不解，以为刘国梁是与人打赌下的赌注。细问之下，方知这是中国乒乓球队的队规。“哇，抽一支烟要罚款１０万元！太狠了吧。”这位朋友感叹不已。 其实，抽一根烟罚款１０万元，在中国乒乓球队里还不是最高的处罚，如不按时熄灯最高罚款高达３０万元———这就是以总教练蔡振华为首的中国乒乓球队的管理风格。 笔者曾亲眼目睹一件事：１９９５年，中国男队刚刚在天津赢回丢失了整整７年的团体冠军，队伍回到河北正定的训练基地庆祝并答谢当地群众。当晚，蔡振华和黄飚不经意地发现了队员马文革、王涛、王浩等在酒店里开房打麻将，尽管没发现有赌博行为，但还是当即将他们带回基地，并立刻通知所有队员召开紧急会议。在会上，蔡振华严厉地说：“我们早就明文严禁打麻将，但就是有人胆敢违反。别以为我们刚打了个翻身仗，就可以忘乎所以了。你们现在谁不想留下的马上提出来，我马上批。没了世界冠军我们可以再培养，丢了世界冠军我们可以再夺回来。”结果，当晚参与打麻将的４名世界冠军不仅在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每人还被罚了５万元。要知道，这几位当时可都是中国队打翻身仗的大功臣啊。 双管齐下 “在我们队里，世界冠军可以不要，我们要造就的是真正对得起世界冠军这一荣誉的运动员。”———蔡振华 在跟随中国乒乓球队采访的十余年间，笔者对中国乒乓球队的严格治军感触至深。尽管队中拥有不少超级球星，但你看不到哪名运动员享有特权。 众所周知，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乒乓球队里冒出了不少的“百万富翁”球员：邓亚萍、乔红、王楠、李菊、杨影、王涛、马文革、孔令辉、刘国梁、王励勤、马琳、刘国正、阎森等球星的收入都超过了百万元，有的更达到上千万元。球员们富了，世界冠军也拿到了，但如何管理好这群明星球员，让他们能继续保持旺盛的斗志，在人生的旅程上再创高峰，尤其在人格修养上也能真正“富”起来，成为摆在新时期中国队掌舵人蔡振华等人面前的一道新课题。总教练蔡振华这样对笔者说：“我们采用的办法是在思想工作和严格管理双管齐下，目前看来还是非常奏效的。说实在的，在我们眼里，世界冠军与一般的球员没什么区别。事实上，我们在管理上对世界冠军只会更严格。” 的确，乒乓球队里是真正实现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世界冠军丁松在１９９６年赢得世界锦标赛冠军后，开始飘飘然，训练时吊儿郎当，多次违反纪律，最终被赶出了国家队；世界冠军杨影违反纪律，没能按时归队，也被蔡振华当即赶回了老家江苏，回省后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并通过自身的努力，最后才获重返国家队；八运会期间，世界冠军孔令辉在比赛中不服裁判，用脚踢了一下档板，就被蔡振华责令向裁判作公开检讨，并在队中罚款２万元；年轻的世界冠军张怡宁在九运会与王楠的决赛中，在落后极多且胜利无望的情况下，未能好好打完最后一分球，受到停赛半年并在队中公开检讨的处分……乒乓球队纪律严明，谁都不能赦免。球队要求所有运动员平日每晚２２时、周六每晚２３时前必须按时熄灯，倘若违反最高罚款可达３０万元；若发现运动员抽烟，主力队员罚款１０万元，非主力队员罚款２万元；一旦发现运动员打假球，无论是谁，当即开除，终身停止参赛资格……而这些规定，在国家队的运动员返回省市队参加俱乐部联赛期间一样生效。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冷酷呢？我认为，当运动员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学会牺牲常人所拥有的一些东西。这也是一种职业的道德。在我们队里，世界冠军可以不要，我们要造就的是真正对得起世界冠军这一荣誉的运动员。”蔡振华这样对笔者说。 感受危机 “乒乓球队里真是谁都不敢偷懒，因为队员们知道，稍一松懈，自己的位置就有可能被别人取代。”———刘国梁 尽管中国乒乓球队屡屡在世界赛场上创造奇迹，但在队里，笔者感受最多的竟然是“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在我们队里人人都有。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你想想，我们乒乓球每次比赛必须拿冠军，拿了亚军都是失败，这可是国人对我们的要求啊。但冠军却只有一个，这种压力是无形的。”世界冠军孔令辉这样说。 其实，除了国人对乒乓球这一“国球”的期待外，国家乒乓球队里的竞争机制，也给所有运动员强烈的危机感。刚刚“升任”助理教练的刘国梁对笔者说：“乒乓球队里真是谁都不敢偷懒，因为队员们知道，稍一松懈，自己的位置就有可能被别人取代。具有世界冠军水平和实力的运动员，在我们队里太多了。也就是说，这个比赛让我刘国梁去打，我就有可能成为世界冠军；倘若让另外一名运动员去参加，他也可以将冠军奖杯捧回来。教练员也是如此。你说，在乒乓球队里，谁敢不服管？！”的确，在星光灿烂的中国乒乓球队里，自觉、自律、自强是不言而喻的。否则，你面临的就是“下岗”。 先学做人 “要培育世界冠军，首先就要培养他们的爱心，培养他们做人。”———蔡振华 众所周知，从业余体校、体工队再到国家队，这几乎是所有中国运动员的成长之路。“当一名职业运动员，就必须承担职业运动员所担负的义务和职责，这就是职业道德。而作为国家队的运动员，所肩负的职责和义务就更大了。这是我们给所有刚进入国家队的运动员都首先强调的。”这是总教练蔡振华对笔者说的一番话。 “要培育世界冠军，首先就要培养他们的爱心，培养他们做人”———这是蔡振华的一句口头禅。笔者曾翻阅中国乒乓球队的队记，从中发现，自１９９５年起，中国队几乎每年都要组织队员到贫困山区访贫问苦。用领队黄飚的话说，就是要培养运动员们的爱心，要叫队员们感动流泪。 第４３届世乒赛刚刚结束，他们便组织世界冠军们到山西省繁峙县，为老区人民捐物捐款，打表演赛。为增强运动员“祖国培养”的意识，在全队展开了回报社会的“希望工程”资助贫困儿童上学活动。当时全队共自愿捐助了５７名佤族儿童重返校园，孔令辉和邓亚萍更是每人资助了６名学生。邓亚萍后来还单独出资在繁峙县建立了一所希望学校。前年，全队还通过捐款在云南建立了“希望工程书库”。 在正定基地备战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全队专程到革命根据地西柏坡参观，接受革命传统教育。在今年的正定封闭训练期间，他们又到高平村参观地道战遗址，并去贫困农民家中访贫问苦，捐资送物。 第４４届世乒赛之后，全队所有世界冠军赴江西赣南革命老区，开展“心连心、继传统”活动，听老红军讲革命历史，并给长征小学捐款１０万元人民币。 我国部分地区遭受水灾时，队里先后两次号召全队为重灾区集资捐款，一些队员和教练员马上各自拿出了１０００元。孔令辉、刘国梁更捐出了１万元。 乒乓球队还以全队名义资助了首都高校的１０名贫困大学生；在蔡振华的倡导下，全队捐款资助白血病儿童；当内蒙古锡林格尔盟连续遭到灾情时，他们利用到洛阳打热身赛，由蔡振华、孔令辉、王楠代表全队向锡林格尔盟盟长捐赠３０万元资助一所希望小学。 据不完全统计，中国乒乓球队全队至今所捐的款项已经超过了１２０万元。 国事为先 “谁不喜欢钱？但当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出现矛盾时，个人利益就必须让步，这是毫无疑问的。”———黄飚 应当说，在中国乒乓球队里，培养运动员的情操与爱国主义教育是分不开的。有一次，队里专门组织了全体教练员、运动员到天安门广场观看升旗仪式。当时，曾多次为祖国赢得冠军的刘国梁激动地说：“尽管升旗仪式已经历过无数次，但在天安门广场看升旗，感觉完全不一样。”他说，在世界比赛的领奖台，心里的感觉是激动、兴奋和骄傲，而站在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感受的是祖国的威严和强大。在建国５０周年期间，蔡振华还率领全队教练员、运动员参观了中华人民共和国５０周年成就展，以培养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操。 如何面对“追星族”，如何对待球迷，也反映出一个职业运动员道德修养。两年前，曾有一位球迷写信到乒乓球队投诉个别运动员傲慢、耍大牌。蔡振华为此专门召集运动员开会讨论，让球员检讨自己的言行，使他们明白，球迷是体育运动发展的动力，球员与球迷是鱼与水的关系。此后，乒乓球队再也没有收到球迷的投诉了。王楠在获得悉尼奥运会两块金牌后，更是自己出资赞助了一场乒乓球擂台赛，免费请家乡的球迷看球。 在采访中国乒乓球队的日子里，笔者深深地感受到以蔡振华为首的教练班子，为培养名副其实的冠军运动员所付出的辛劳。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中国乒乓球队的领队、教练们在积极为运动员创造条件、提高他们收入的同时，也使运动员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能金钱至上，要懂得自爱、自律，要明白自身的价值与国家利益之间的关系。笔者在采访中发现，“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的口号既挂在球队训练大厅的墙上、运动员宿舍，也铭刻在每个运动员的心里。 蔡振华刚上任不久，就利用自己曾在欧洲俱乐部打球的经历，积极与外国俱乐部联系，分批将国内一些优秀运动员送到欧洲打球，一来可提高运动员的收入，也让这些运动员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不同类型的技术打法，增加比赛经验。其实，他也是在中国搞乒乓球俱乐部比赛的积极倡议者。 但君子求财，讲究取之有道。众所周知，乒乓球队拥有骄人战绩，也拥有不少像邓亚萍、乔红、王楠、李菊、孔令辉、刘国梁、王励勤、马琳、刘国正等大名鼎鼎的球星。企业找体育明星拍广告已成时尚，不少企业都开出不低的价码，请这些球员去拍广告或去打表演赛。对此，蔡振华等人的态度是只要这些活动不影响运动员形象，不影响大赛的备战，完全支持。但倘若这些活动影响了正常的训练和备战，企业出的价码再高，条件再诱人，中国乒乓球队的态度则只有一个“不”字。 近几年，在领队黄飚的记忆中，他们队员婉言拒绝的广告等活动已难计其数，其中也包括总教练蔡振华。在悉尼奥运会前，中国队在正定紧张备战期间，河北的一个地方有人托关系找到蔡振华和黄飚，希望他们拉队伍到他们那里打表演赛，并开出极高的出场价。尽管这只会耽误一天的正常训练，但蔡振华还是一口回绝了。“谁不喜欢钱？但当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出现矛盾时，个人利益就必须让步，这是毫无疑问的。”黄飚这样说。 这就是中国乒乓球队，一支夺得世界冠军的次数绝对算得上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球队的故事。从故事中，人们不难理解：为何这支队伍能在５０年间赢得世界三大赛事的１２０多个冠军，其中包括在第３６、第４３和第４６届世界锦标赛上实现了“大满贯”。人们也不难理解：在改革开放２０多年后的今天，这支已经拥有了众多“百万富翁”运动员的队伍，为何仍能保持荣誉，长盛不衰了。 也许，中国乒乓球队的故事能给人们带来启迪；因为，榜样的力量总是无穷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