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胜利者竖大拇指,给失败者扬小指,给观众看客一个中指。世界杯的这出戏在这一夜由偶像剧变成了宫廷戏,这次终于没有了假球、没有了阴谋,没有了口水的空间!然后呢,在90分钟的终点,所有马拉多纳的信徒们,会不会觉得时间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个突兀,就这样不甘着眼睁睁瞧着神死在了半途。
他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悲怆地发言“我们进攻……”这种姿态是融入骨子里的革命,像极了文在他手臂的切格瓦拉,像极了切在革命失败临刑前蔑笑着对刽子手说“胆小鬼、开枪吧”。他没有用失败去写下悲壮,在他看来,悲壮是给懦弱的人的。
他没有像邓加那样一个人抛开队员黯然离场、他没有像贝尔萨那样看着比分牌冥思苦想,他像对这个结果已经准备好了一样,甚至把两个换人名额都留着没用,然后走上前去,一一拥抱他的孩子,像科莱昂在屋子抱着那痛苦的儿子一样,他比任何一人都清醒地接受了现实。
世界杯小组赛后,他在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收起了他贯穿于口的狂傲力气,冷静地说“南非足球永远无法超越欧洲足球。”因为,欧洲仍然有世界上竞争最激烈,观赏性最强的联赛,欧洲有世界上最发达的经济和大亨。而那个时候,所有的媒体都在狂呼“世界杯将变成了美洲杯”。
承认现实和忠于理想是两件事,但并不矛盾,这同样是来自于他的偶像——切的名言“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
他的出局,让我们的世界杯梦醒了,世界杯这出戏在经历偶像剧、谍战剧、宫廷戏之后,不会再有励志的情节,不会再有拳击赛、KO战,剩下的如同围棋收官阶段,是斤斤计较小心翼翼的算计。剑客们华山论剑都已成传说,现在到了玩《宫心计》的时候了。
0∶4的比分,输掉的不仅仅是一支寄托梦想的球队,输掉的还有把足球当成艺术的奢望,足球回归到技术,回归到一丝不苟、回归到理科生、回归到了数据分析。
他在场边的黯然无助,他躲在女儿的怀抱中痛哭,是留给这届世界杯最后的人性的面孔,接下来我们要看计算机之间的大战了,德国和西班牙,是微软大胜苹果,或者是机器人赢了阿凡达,总之都是科学实验结果,是无数个DNA分子组成的克隆羊,在那里面,我们要看的只有精确。
他说他会离去,但不会辞职,他说他会哭泣,但不会放弃。他在我们的心上写下了一个死结,告知我们世界杯终究不是放肆的伊甸园,不是梦想的加工厂,世界杯是一部机器,不允许艺术家的出现,为什么挥霍激情是那么容易?为什么束手无策地面对着一毫不差的程序?这个真相一点也不残酷,只是冷冰冰。
我只是隐隐有些可惜,因我已准备好和他一起裸奔,去庆祝他的球队获得胜利,去庆祝他的放肆赢得空间——也是我的。
本报记者 刘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