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二字,恰如其分地道出了观看足球比赛的正确体位。
电影节和世界杯双重高潮,看球与观影频繁切换。足球与电影,两者虽皆九十来分钟长短,亦都有跌宕起伏与冲突张力;但说到观看方式,却迥然相异。看电影时,人们面对银幕而坐,观看呈现在眼前的、由光影组成的世界,那是一种冷静沉思的姿势,即使偶尔爆笑几声或惊出声来,亦会很快恢复平静。
而看球则大不一样。某微博的世界杯专题名为“围观世界杯”。这“围观”二字,恰如其分地道出了观看足球比赛的正确体位。椭圆形的足球场,观众在看台围坐,比赛在围观中进行。看得兴起,观众会不自禁做起“墨西哥人浪”,依次集体举手起身,在环形看台上营造一圈一圈的波浪效果,此时“围”的意味浓重至无以复加。
围观,要的是热闹。如同在报章妙文边画圈以示激赏,人们在现实生活的人肉围观同样起到了突出生活亮点的作用。更耐人寻味的,是围观之圈完成之后,圈内的世界突然变身为彼得·布鲁克意义上那“空的空间”,成为了某种舞台。表演与观看,事件与评论的角色分野瞬间明晰起来。
相较于场面容易失控、易为不明真相群众所误解的街头围观模式,足球场是一种规范化、商业化、文明有序、和谐欢乐的围观解决方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观众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看台高处骂“裁判猪猡”或者“格林阿乌乱”,闹猛得老婆情人儿子打来的手机统统淹没在非洲喇叭制造的呻吟声中。足球围观令人沉迷于此时此刻,直到——电视直播的普及。
本来是几万人围观几十人,现在变成了几十亿人观看几万人围观几十人。观看别人观看,赋予了观众一种“事外”的冷静视角。看看这群疯子,把脸涂得五颜六色,奇装异服不远万里跑去那个天天上演警匪片或悬疑片的半球,看几十人追逐一只皮球,这有多么荒诞不经!他把电视音量调得很轻,生怕吵醒了在旁边呼呼大睡的老婆孩子。
然而,当眼睛聚焦于电视屏幕一段时间之后,当平板电视尺寸与蜗居斗室的某堵墙一样大,当数码技术配合功放喇叭复制出同样的现场声时,电视机前的观看者终于将自己代入了看台上的观众,终于在想象中恢复了围观的姿势。作者系专栏作家